第二十六章 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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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鱼的尾巴不断地摆动着,显然心情十分的激动。他正看着眼前的景色,热血情怀在心中激荡着。

    陆枭要求离开水养缸,即便不能直接变化出双腿走上去,至少也要坐在轮椅上被推上去,而不是被运上战舰。

    没错,战舰。

    它几乎像一艘航空母舰,又或者是以前电影里看见的超现实宇宙飞船。它停靠在海边,一登上战舰,就能看见停靠着的一列列的无人战斗机,最外围是一排排的炮头。然而最炫酷的是,它有一个能把整个战舰保护起来的防护罩,可上天,能入海。

    简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陆枭竟然能登上一艘外星战舰!

    赌上男人的尊严,他也决不允许自己被装在鱼缸里运上去!

    博纳恩轻轻摆摆手,排空了水养缸里的水,亲自抱出了陆枭,将他安置在了特制的轮椅里,带着他登上了战舰。

    博纳恩将军身穿总指挥官的上将军服,身后跟着两排副指挥官以及执行官。一行人步伐几乎一致,整齐有序。所遇军人技术人员无不停下手中工作,立正敬礼。排场相当拉风,炫酷无人能及。

    然而他们的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聚焦在了将军推着的轮椅里的人。不,鱼。

    新的科研成果让这群万年单身狗们难以置信,人鱼,竟能够跨越种族的障碍与人类结合产下后代。

    听闻这位人鱼已经为将军生下了一个儿子,如今已成为了将军的妻子。

    他们不能想象,博纳恩将军究竟是如何与生性凶残逞勇斗狠的人鱼生活在一起的。人鱼虽然美貌,但野性难驯,一夜过去也许神不知鬼不觉就被掐断了喉咙。难道说果然是将军么,连凶残的人鱼也能攻下?

    然而他们真正看到的是什么?

    凶残的人鱼老实的坐在轮椅里,面容平静,没有怒号也没有呲牙咧嘴,看上去竟然还很美丽安静。难道是条母鱼?

    要是让陆枭知道他们的腹诽,估计宁可进鱼缸。

    但不容置疑的是,陆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了所有人共同的话题。

    临行前的行动会议格外的郑重,近万人在广场平台上集合,几十个方阵整齐的在将军面前列队,动作迅速无声。陆枭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嚎上两嗓子。

    休斯·博纳恩将军走到了台上,站姿笔挺,举止沉稳干练,面容严肃而内敛。他从容不迫的对所有人敬了一个军礼。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习惯了言简意赅,他简明扼要的致辞经由扩音器响彻整个战舰平台:“各位战友,本次行动目的都已传达给了各位,我们要与人鱼和谈,所以各位本次的任务,是将我与我的妻子——芙雷亚·博纳恩,护送至深海。”

    他侧过头看向陆枭,他的副官立刻推着轮椅,将陆枭送到了将军的身边。

    博纳恩将军站在人鱼的身边,亲密的将手搭在了轮椅椅背上,“这一次,我们身负着无比神圣的使命,为了全人类,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要争取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争取我们繁衍的权利——!”

    即便再如何激动,近万人也没有发出任何窃窃私语的声音,可陆枭却看见最近一排的士兵们正握紧了拳头,无法克制的颤动着。

    “我们已经孤独了太久,也失望了太久。我们也曾担忧,是否我们只能孤苦无依的慢慢老去,却无人祭奠我们的忠魂,无一人能延续我们的意志。我们的同胞一个个相继死去,却无人知道我们曾存在过,也无从证明我们曾付出过的努力。”

    博纳恩将军环顾众人,“然而这一次,我承诺,我们将会迈进一大步——!这一次将会由我的妻子,亲自参与和谈,尽最大可能争取两族的融合!”

    随着将军的话音落下,近万士兵的目光齐齐射向陆枭。陆枭的喉咙仿佛被堵着了,他极力想要说句话,最后颤抖着声音说道:“各位好——”

    一时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所有人呆愣愣的看着人鱼,听着它奇异悠长,略带着震颤的嗓音。

    它说了什么?

    它说,各位好。

    各位好。

    好。

    巨大的鼓噪欢呼声冲天而起——!

    博纳恩将军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陆枭的肩膀,将他搂在身侧。

    陆枭与他对视一眼,心里不禁一震。

    博纳恩的眼睛通红,然而眼神却坚定。

    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下来了,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站在台上,仍旧冷静自持,仍旧仿佛一座高山,一座丰碑,笔挺的立在那。

    这是一个陆枭从没见过的博纳恩。

    陆枭低下头,再看向那一片欢呼的战士们,激荡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

    博纳恩将军被安排住在距离指挥室最近的房间。屋子里陈设简洁,但并不寒酸,一张大床和办公桌,以及大衣柜和保险柜,冰箱,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然而房间里并没有陆枭住的水养缸。陆枭严词拒绝了水养缸,人鱼是两栖物种,可以不必一直呆在水中。更何况水养缸会限制住他的行动,他当然不愿意,浴室里换上一个超大号浴缸足以。

    博纳恩推着陆枭的轮椅回到的房间,一路上大致介绍了战舰的光荣战绩,以及一些战斗故事。陆枭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并没有一味的套情报,记路线。

    拜托,这是战舰,战舰好么?还是在内部。稍有异动你以为你能跑得出去?分分钟会有站岗巡逻的大兵over了你。

    陆枭进了房间,还在四处好奇的查看,却发现博纳恩不言不语的一直站在身后。

    陆枭拧过身去抬头看他,却被博纳恩按住了肩膀,推了回去。

    他的声音有些低闷,“去看看你的浴缸吧。”

    “……你怎么了?”陆枭想要回头去看看他,然而博纳恩去牢牢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博纳恩忽然弯下腰搂住了陆枭,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过了片刻,他抬起头亲吻了一下陆枭的脸颊。

    他用低沉的,近乎虔诚的语气低语道:“你是奇迹,肖。”

    对面如同镜面材质的冰箱清晰的照出了他们的身影,博纳恩自后面抱着陆枭,他专注的看着陆枭的侧脸,而他的眼圈却泛着红。

    博纳恩忽然张开大手,挡住了陆枭的眼睛。将军难得一见的哭鼻子了,却不许人看。

    陆枭没有躲开,任由他挡着自己的眼睛。他听见博纳恩轻轻抽了抽鼻子。

    等博纳恩的手移开,陆枭已经被推进了浴室里,面前是一个将近十平米的大……水池。

    “他们临时弄得浴缸,喜欢么?”

    陆枭点了点头。

    博纳恩立刻殷勤的帮他换下衣服。

    平时博纳恩也是这样做的,毕竟陆枭当时还没有变身的金手指,许多事情都只能仰仗对方。

    陆枭歪着头盯着博纳恩低着头的脸,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博纳恩已经缓过了好多,除了眼角还有些微的红,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了。

    被这么一挑下巴,博纳恩将军顿时就笑了,“怎么了?”

    陆枭瘪瘪嘴,“你怎么不哭了?”

    博纳恩的笑意退了下去,伸手摸了摸陆枭的脸,“别担心,我只是太高兴了。”

    “谁担心了。”陆枭拍开他的手,一把脱了上衣,就窜进了水池里。

    博纳恩担心的将水池边各种按钮龙头一一叮嘱了个遍,才离开。

    他们的行动才刚刚正式开始,身为总指挥官,他不能龟缩在房间里陪着自己的人鱼,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他整理好衣冠,带上两名副指挥官四处视察了。

    一线战士们各个红光满面摩拳擦掌,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虽然意义更加重大,却带着一股兴奋劲儿,活像是要娶媳妇儿了似的。

    刚一看见博纳恩将军,立刻就立正敬礼,高喊道:“将军好——!”

    声音整齐划一,铿锵有力,高亢嘹亮。

    博纳恩将军:“……”

    根本就不用拍打鞭策,精神面貌就已经出奇的好了。

    还没等他说话,就有士兵忍不住了:“报告将军!”

    “说!”

    士兵向前跨一步出列,大声问道:“请问将军!人鱼好相处吗?”

    博纳恩将军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废话少说。”

    大头兵一本正经的打报告,“报告将军!为了提高全团效率,以及战斗力,我认为有必要严肃探讨一下娶人鱼当老婆的实际可行性!”

    两列士兵忍不住“吭哧吭哧”的憋笑,一个个目光炯炯地看着博纳恩将军。

    这事儿可涉及了科学、生物学以及社会学、人文学等各个方面。博纳恩将军脸一整,呵斥道:“多生孩子少说话!”将军憋不住笑意,大声命令道:“全体解散,各就各位——!”

    士兵们顿时也一整脸,集体敬了个军礼,立刻散开了。

    副指挥官克伦佐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一个个都憋疯了。”

    一贯严于律己严肃认真的博纳恩将军竟然跟着说道:“哼,眼瞅着右胳膊都比左胳膊粗了。”

    可伦佐副指挥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博纳恩将军斜眼瞪了他一眼。

    谁说博纳恩将军不通人情不苟言笑来的?他从小就是孩子王,是个开朗性格。

    但他身处高位,看得更高望得更远,也肩负着更沉重的担子。慢慢的,也就不会笑了。

    博纳恩将军躺在床上,和下属们调侃的那一幕像电影似的,一遍遍在博纳恩将军的脑海里闪过,却仍旧回味无穷。不知多少年前,他也曾经这样荤素不忌的插科打诨,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博纳恩搂着身边的陆枭,“我说过的那段致辞是真的,”他缓缓说道,“那时候我天天在想,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该怎样了结自己。”

    陆枭半醒不醒的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然后我扑尸荒野,被食腐的动物咬成稀巴烂。或是腐烂了臭在房间里,身上爬满了蛆虫。”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陆枭,“没人给我收尸,没人能证明我来过这世上,没人知道我付出过的艰辛和努力,也不会有谁能认同我活着的意义。”

    陆枭把手搭在了他的身上,轻轻搂着。

    “所以我忍不住把你抢到手,让你依赖我,亲近我……”博纳恩的话突然止住了,接着说道,“我很抱歉,可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一样会这样做。”

    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陆枭回话,有些紧张的问道:“你现在还爱我么?会原谅我么……不,我不求原谅,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痛苦……也不!我会对你很好,肖,我会尽我的全力,给你最好的一切。你会和我在一起,对么?”

    博纳恩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鱼,“肖?”

    陆枭:“z——z——z——”

    博纳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