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 美人芜姜 > 第8章 『第八回』藏龙

第8章 『第八回』藏龙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千千小说网 www.qqt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芜姜有些气堵,冒着雨来看他这张冷脸是为何故?早知道只当他已被撕成白骨好了。

    但又不确定萧孑到底听清了没有,她的听觉一紧张就不太灵敏,忘记刚才说话的声音够不够大声——雨下得这样吵闹。

    芜姜就又重复了一遍:“再不吃要被雨水淋湿了,白给你在家里烤好了带来!”

    她的音量大声了点儿。

    萧孑这才用枯枝把袋子挑起,抬头睇了芜姜一眼:“你不是走了?此刻又冒着大雨寻来做甚么?”

    说的是她昨天那句——“梁狗,你再假惺惺我也不会带你离开!”

    芜姜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鞭子又扬了起来:“我准备给你收骨头的,不想你命还挺硬。你爱吃不吃,不吃就把袋子还我,我这就走啦。”

    “咻——”

    “呵,爷这条命还没那么容易死。”萧孑嘲弄地龇了龇牙,一把抓住她的鞭-尾,低冷着嗓音道:“……不要总是想打我,我不会次次好脾气。”

    他的衣裳被雨水打湿,紧贴在清伟的脊梁上,勾勒出里头年轻而硬朗的肌腱,那是将士多年沙场上练就的精粹。往身后土丘上一靠,见她被呛得小胸脯气鼓鼓的,这才悠悠然地把食袋打开。

    是一壶温热的油茶还有一块烤好的肉干,提前用小刀分切成了小块……她对他的仔细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腹中应是早已饥肠辘辘,却吃得不紧不慢。那下颌骨轻蠕,不显山露水的讲究,使他看上去就像出生在矜贵上层人家的公子。

    芜姜在马上看,便又看得认真——这个偶然邂逅的落拓中原战俘,他的一言一动,总是让她不由衷地想起太子哥哥,那个对她极尽爱宠的隽雅皇兄。并因此渴望探知他的更多。

    芜姜仰着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子肃。”萧孑摇了摇水壶,似乎略微犹豫,又望着雁门关的方向道:“你昨日说的‘叛将萧孑’是甚么意思?”

    “他们说当年晋国灭,梁皇因为记恨萧孑把燕姬母女放了,这些年一直压着不给他晋职。那萧孑心怀不满,便假借与逖国七皇子谈判的机会,带着五千旧部叛国降逖了。榷场上的人们都在谈论,听说梁皇正预备悬赏他的人头!”芜姜睨着萧孑刀削玉凿般的颜骨,把昨天听到的消息往严重里狠编,末了又试探道:“莫非你不是他的部下嚒?竟然还要问我?”

    呵,萧孑、萧孑~

    不正在她的眼前嚒?

    萧孑坏坏地勾了勾嘴角,因听芜姜说到‘燕姬母女’时那般自然、好像与她并无甚么干系,不由认真将她扫量。

    他的眸底总是藏着郁郁幽光,像一不小心就把人看进心底。撒了谎的芜姜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你看我做什么?我问你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答?你家住在梁国的哪儿?现在是预备回中原去嚒?”

    少女娇粉的脸容上一朵红晕悄悄溢散开——自挖坑阱往里跳的家伙,他日若知道自己就是传说中那个人见人怕、鬼见鬼哭的萧阎王,不晓得到时要哭成什么样。

    萧孑促狭地扯了扯嘴角。他看穿她想要得到否定,便默默敛了神色,做一副看破红尘情-事的落寥:“我自是他的部下,只不过一顿饭下去再醒来,糊里糊涂就成了俘虏。家住在都城,来去皆为一人,暂时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他日若能得一红颜肯暖我半生孤独,届时再带她落叶归根便是。”

    说着将一双冷长的凤眸隔雨望住芜姜:“你要收留我嚒?”

    但他其实有个爹。

    萧家自三公子萧孑出生后,三年内哥姐相继夭折,府上再无子出。道士说他天生命格禀异,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但萧爹吝啬,把说好的算命钱克扣,那道士讨债不成心生恨,出去后便把他克长克妻克香火的歹命大肆宣扬,并声称他是阎罗转世通身杀孽,京中从此再无姑娘肯亲近他,也没有一个媒婆敢给他爹续弦。

    这些年萧爹为了他的姻缘简直呕心沥血,府上没剩多少的银子也被媒婆骗得七零八落,倘若听到唯一能续香火的儿子“叛国他乡”,怕不是绝望之下要拉凳子抹脖子上吊。萧孑需要尽快赶回去。

    诶,他又这样看人,冷淡离群,幽幽郁郁的,牵着人莫名心口儿疼。

    大雨在芜姜的蓑衣上唱着歌儿,催生少女心绪烦乱。又想起昨夜被他箍在怀里的味道……那深藏在旧时光里的久远惦念。

    芜姜卯着小红-唇,轻扬马鞭在原地打转:“梁狗,我再救你一次,你就欠我两条命了,你拿什么来还我?”

    “唔……”话音未落,绳缰却被萧孑用力一扯。他身躯未动,她已整个儿栽去了他怀抱。

    那胸膛清宽,又闻见一股说不出来的好闻气息,间或夹带着雨水的凉涩。身子贴紧了,心就怦怦跳,她支着手肘想要推开,他却箍紧她一动也不让动。

    “这样恨梁国人作甚么?我叫子肃,不是猫也不是狗。在我能拿到等价之物交换以前,我的性命都是你的。”萧孑精致薄唇抵在芜姜的耳畔,下颌的硬茬把她细-嫩-脸颊轻磨。他知她心思正动摇,但他只把她当成玩儿。他需要离开这里。

    累赘的蓑衣抱住后有些膈人,他往她的锁骨睇了一眼,看到她把他的玉用细绳儿穿了,正正地挂在胸口上。真是个小傻子,现在拿去的将来都要还回来。倘若不是需要她的栖身之处疗伤,此刻便可以考虑将她的脖子掐昏,然后夺了她的马闯回雁门关。

    但她的头发软绵绵地蠕在胸口,他掌握得太吃力,顷刻就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我凭什么信你呢?你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萧孑部下,我可不敢保证你伤好以后,会不会为了赖账反把我脖子扭断。”

    也不傻嚒。萧孑目中悄掩下一抹尴尬,但顷刻又复了一贯的冷颜,兀自抓过芜姜的手摁在心口上:“我自参-军以来,便只在边关打战,手上从不沾妇孺之血。你听听我的心便晓得了。我再说一遍,我叫子肃。”

    他的唇近得都快与她相贴,那成年男子的眼眸明明冷清却又浓郁,十四岁的芜姜哪里经得起这阵势,不由心跳如小鹿乱撞。手腕儿被他擒着,听见内里墩墩有力的心跳,抓又抓不回来,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下瞄。看到他被雨水打湿的腹-胯,那里线条甚硬美,泛着太阳的蜜光,再往下隐隐有浓墨。

    芜姜不由脸红,心想他既然自参军便只在边关,那么当年破晋国大抵与他无份。这让她心里略微好受点,便用力把手拽回来,走到马鞍边:“那你快上来,再晚天黑狼群出没我可不管你!”

    萧孑应了声“好”——

    但睇见那清俏的小脸蛋,想了想眼底又掖藏促狭:“你扶我起来,我动不了。”

    ……

    苍茫天际下大雨滂沱,他把他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芜姜的小身板上。

    他个儿高而清伟,她矮了他一个半头。兜着她的肩,芜姜便被他弯成了一枝小柳儿。

    ~~~*~~~*~~~

    阿娘故意回房睡觉,小半刻功夫出来人就不见了影儿。夫妻俩等到天黑,果然看见芜姜拖着个男人回来,走得是僻径,没有从别雁坡外的大寨门里进。

    帐包下黄灯袅袅,那受伤的青年半靠在身后的墙面上,散乱的长发半遮住颜面,可窥见中原男子的清隽。二十二三岁的模样,年轻且硬朗,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扶在榻沿边,由着芜姜给他包扎伤口。

    芜姜低着头,把白布条沿着他的肋骨一圈圈缠,一忽而嘴唇不小心贴上他赤露的肩颈,脸蛋便刷地漾开红晕。

    手上布条用力一系,痛得他嘶一声叫,把她幽怨地瞪去一眼。

    汤水洒下来,沿着胸膛往下滑。

    她怕它又流去不该去的地方,连忙给他在腰腹上一截,用布擦去了。

    两个人一言不发,瞪来看去,又闪来躲去。

    还从来没见过自家丫头这样娇横的一面。

    阿耶阿娘便知道芜姜喜欢的终究还是汉人的男儿。

    见萧孑把汤喝完,便走过去接碗,佯作蹙眉问芜姜:“这就是昨夜偷了我家姑娘心的坏小子?须得叫你阿耶好好拷拷他。”

    阿娘汉话说得不如阿耶好,咬文嚼字有些用力,眉眼里却悄藏着笑容。

    原来根本没瞒住呢,芜姜暗地里发窘,佯作面不改色道:“只是捡回来给阿耶干活的奴隶而已……他身上有一点哥哥的味道。”

    她说的是胡语,不确定萧孑听不听得懂,话一说完便回头看他。

    萧孑的眼帘微动了动,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

    晓得姑娘家脸薄,阿娘就也不戳穿,好笑地揉揉她头发:“那就想想明天该怎么回答拓烈吧。那小子给你打了豹子,也没见你舍得留他吃一口饭,他可是喜欢了你有不少年头。”

    “……嗯,我会好好和他说的。”芜姜闷声点着头,又抱起一床被褥叫萧孑随自己走。

    萧孑挣扎着站起来,对夫妇二人略微欠了欠身——他对不熟络之人一向冷淡,骨子里天生的疏离。

    这是一个朴旧的院子,一应的物事都是素简,夫妇俩看起来也都已经不年轻——他才知道她的日子原来过得这样清贫。

    但他此刻已经可以肯定,她是这对胡人收养来的汉女。夫妇俩应该把她护如珍宝,否则她不可能有这样明澈的心境——当然,这些都不能抵挡他对她的觑觎。当某一天,她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国与他的城,他一样要把她带走或是毁灭。

    因她的命,原本就是得了他的舍与。

    ~~~*~~~*~~~

    马厩旁的小矮屋里堆放着杂物,芜姜把被褥放到小床上,又扔过来一套洁净的衣裳:“你就睡在这儿,你可听好了,每日吃的穿的用的我都要记在账上,我不白收留你。快把你身上那件血淋漓的脱下来,臭死了,我明儿拿去洗晒!”

    咬着珠润的小嘴儿,脸上凶,但那两朵少女的红晕却褪不去。

    旁人穿过的衣物萧孑可不爱动。兀自悠闲地解着腰间的佩带,勾着嘴角道:“你阿娘把我当成了捡回来的女婿,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嚒?”

    身下的被褥干燥而舒适,这是半个多月以来他头一回正经的铺盖。身体的困倦漫天席卷而来,但他得先把她打发开。他的佛珠还在贴身藏着,怕被她瞥见……他还想脱-光了“无牵无挂”地睡一长觉。

    说着一双凤眸便若有所指地往芜姜的胸前睇了一眼:“可惜你还太小了。”

    芜姜顿时想起那日黄昏下,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小梨儿,羞愤地龇起牙:“无赖,我随时都可以赶走你。”

    跺着小碎步出去,呱当一声在门外上了锁。

    芜姜把萧孑藏在了草屋里。

    拓烈那家伙是个火爆子脾气,他要是知道芜姜带回来个男人,一定会一刀子把萧孑给剁了。

    芜姜还怕被妲安看到,妲安一定又会挑着眼梢用那种语气笑话她:“哎,芜姜啊芜姜,你竟然捡了个奴隶当男人?”

    又或者说不定会要走更英俊的子肃。妲安从小就喜欢把漂亮的东西都占为己有。